我醒来,你睡去,他们将赞歌唱诵;
孰是,孰非,是非对错只可交由后人评判;
遗忘,是灾难,也是武器。
《白乌鸦》为《欲兽》的番外篇,无R-18内容。
※白乌鸦:比喻与众不同的人。
白乌鸦
——The white cr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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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
遥远的青稞地
除了青稞一无所有
更远的地方更加孤独
《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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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t tu ,Brutu ?】「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
——《原神》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总是这样,你以为你把女儿嫁出去就能万事无虞了吗?
你不配当王,不配当父亲,你不是我哥哥,你绝对不是。
很意外吗?我倒觉得这是必然。我说过,你不配当王。我会联合北方八氏替
你荡平查尔克的野狼,带回我的侄女,把她和嫂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如果她要替
你报仇,我不会阻拦,只要她有那个能力。我不会让你死去,我要你沉浸悲痛、
愤怒和懊悔之中,在长河里逐渐沦为苏木哈。以我的灵魂为介。
我的弟弟,他做到了,做到了我没有做到的一切,我也如他所愿变成了丑陋
的怪物,在这片广袤大地之下感受着一切的改变。我能听到一切,我能看到一切,
欢乐、悲痛、新生、死亡,尸横遍地,流血漂橹。我讨厌这一切,我憎恨这一切,
可我却不得不感谢这一切。
我的女儿杀死了我的弟弟,直到她将烈酒浇与我的坟前,她都不曾知道,她
所有的今天,都是她的叔叔为她安排的。文也好,武也好,乃至每一个强大心腹,
每一方和平土壤,都是他背负一世骂名换来的。他说的对,我不配当王,更不配
当父亲。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他们侵蚀着我的记忆,腐蚀着我的神智,我懂了,
我懂了,他至今都不曾原谅我,这才是他最终想要我变成的模样。遗忘,遗忘是
灾难,比生老病死家破人亡更可怕的灾难。
我真的后悔了。
【血与肉与皮囊】
「瞧啊!脱落的利爪、染血的皮毛、脏器从腹中垂下来……真不可思议。」
「哦,上帝,我想我是疯了,我竟然会觉得这是至高无上的美。」
——《巴切尔的平原》
我是个怪物,他们都这么说,我的师哥师姐以及师弟师妹。他们不会当面说,
不过我宁愿他们当面说。伪善是比恶更丑陋更污浊的东西。
可笑,真是可笑,他们因为自己胆小而认为我是怪物,肠子有什么好怕的,
脑子、心脏、血管、肢体,这些有什么可怕的,更不要说只是些小白鼠,偶尔有
些兔子,或者之类的动物,连人都没,连人都没!天啊有什么可怕的,这难道不
是最美妙的东西吗?这才是真的「坦诚相待」啊,这是美,这是无与伦比的美啊。
他们的脑子里一定都是福尔马林吧?
蠢货、废物、垃圾、婊子、狗屎,该死,我真该多学一些骂人方法的,这也
太丢人了。
她为什么要接近我,该死的女人,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关心我?谁需要关心了?我当时看起来就那么可怜吗?不不,我当时应该,
对,我应该,我应该当场抓起一只青蛙解剖给她看,然后装作失误把内脏丢到她
脚边,有趣,这么做一定很有趣,她会怒视我,会骂我,会背地里和别人编排我,
她会大叫着躲开。美妙,太美妙了。
她接近我就是为了夺走我的男朋友吗?不,不不不,这个我还是知道的,她
没必要这么做。算了,都无所谓了,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啊,宁煜吗,哼,
到也算是个有趣的小东西,不过依然让人生厌。
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如果我能解开这个谜团他们都会崇拜我吧,他们都会
爱我吧,他们会像狗一样匍匐在我身前,谄媚地向我示好吧,他们都会爱我吧。
为什么她们都那么快乐,为什么她们那么幸福,为什么,为什么,该死的,该死
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她们活该,瞧瞧她们那副样子,真让人
恶心,她们决不能幸福,她们丑陋的样子将成为无数可悲男人的发泄目标,瞧啊,
瞧啊,她们活该,她们下贱!她们决不能,决不能幸福。
这一切都是不合理的。赐予我魔鬼的权利,赐予我神明的权利,为何不让我
享受,为何不让我享用,明明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明明这一切,这一切都不
会有差池,谁也不会发现我,谁也不能杀死我。这群人是什么东西,恶魔,撒旦,
恶鬼,为什么会有这些人,为什么我不是唯一被恩赐的,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为什么要我继续活着,为什么要让我
活着,要让我去面对这丑陋黑暗。我会被判处死刑,我会上各大媒体头条,我会
上新闻,我会被人们谩骂,各种丑陋的字眼从他们口中向我袭来,为什么要让我
活着,让我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
当她看到那团漆黑的生物时她没有尖叫,她不是被吓傻了,如果有人在旁边,
会发现她浑身颤抖,一双美眸睁得浑圆。她的十指无规律的弹动着,有时突然紧
握,有时又仿佛十分痛苦地用力伸张。
在这广袤的荒漠戈壁下,在这座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更迭的古遗迹里,她找
到了生命的意义,闻到了灵魂的香气。
数不清的怪石枯骨散落在周围,她不知道有多少先行者发现此地却被它杀害
或吞食,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无需知道。因为她抱住了它,而它也回以拥
抱。她兴奋地仿佛要颅内高潮,不知不觉地在它的包裹下哭了起来。
我真的活过吗?
这就是死亡吗?
「生命体征正常……慢着,等下,博士等下!你过来看这个。」
散发着冷光的百平房间里,几名身着防护服的科研人员聚在中央的病床边,
病床上的女子皮肤白里透红,身上布满了周围大大小小仪器的连接线。若不是四
肢和颈部扣着拇指厚的拘束带,根本无法把她和一宗连环杀人案的罪犯联系到一
起。
「Tentacle-0残缺的原因我想我们已经解开了。」
作为国家特殊传染病医学研究所的领军人物,六十三岁的卫闵生在接到上面
的通知后,马不停蹄地收拾东西带上助手从研究院坐飞机来到这里,先是和几位
老熟人连夜采样切片分析了那个未知生物,又是对这个被列为「红Ⅳ」的小姑娘
做各种血液等的分析。
令他们震撼不已的是,那个据安全局报告称有智慧的未知生物,它的本质竟
然是单细胞生物,从形态结构上看几乎和变形虫别无二样。可是那个东西被发现
时可是有将近有一座小丘那么高,被封在冷冻室的部分更是重达半吨,这样一个
仿佛根本不是地球生物的东西,在他们反反复复做了几天研究却不得不下定论说
它只是变形虫,这谁能接受?
再者,从没有研究资料表明变形虫还会聚集拟态,更别说丢出去能震惊生物
界的单细胞生物诞生智慧。
离谱,开始的几天里卫闵生脑海里全是这个词。可现在,他却要再次试图接
受更离谱的事情——这个小姑娘的身体竟然有一半都是由变形虫构成的。尽管这
很不合理,不,是非常不合理,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安全局说爆炸事故后所有
的受害人都难以找到任何清晰的肢体,唯独她不仅保留了一半身躯并且一个晚上
就完好如初。
卫闵生按着一旁的架子,身边的助手赶忙放下数据记录表单过来扶着他。
他一定是疯了,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他活了六十三年,而前面的那些医学
家科学家生物学家们的一生再惊骇世俗,都不会有他这一段时间来得精彩。权威,
权威是个屁,事实就是最好的权威。卫闵生走进消毒间,无死角地被消毒机清洗
后走出房间脱下防护服。他的手有些颤抖,惊疑、不安、恐惧,他不像一些狂热
的科学家,哪怕面对超乎规则的事情也能露出极大的热衷和按捺不住的兴奋。他
拿出一根烟塞到嘴里,打火机按了几次都没能打出火焰。如果单细胞生物都有了
智慧,那对于人类而言,不啻一场灾难的来临,它们的数量太庞大了,物理歼灭
只会加速它们的分裂增生,可如果采用什么他也不了解的手段去彻底消灭它们,
那人类也将毁灭。留不得,更杀不得。如果它们有意要消灭人类,不出几个月,
地球上的人类将大幅减少。
卫闵生用他那深邃的目光注视着玻璃墙内的病床,他知道,不论是这个小姑
娘还是Tentacle-0他们绝对不能再继续留下去了。
【姊妹】
「一颗受了伤的儿童的心会萎缩成这样:一辈子都像核桃一样坚硬,一样布
满深沟。」
——《伤心咖啡馆之歌》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就是病毒,他不论走到哪里,都会给人带去不幸。所以
从我记事开始,他就很少去什么地方,出门无外乎买烟买酒,吃喝嫖赌,每当在
外面不顺心,回来的时候就会散播病毒让母亲和我们变得不幸。
妹妹是在我四岁的时候出生的,那时的母亲身体十分虚弱,身上不是淤青就
是伤痕,像蜈蚣一样钻进她的皮肤,令人害怕。父亲以为会是个男孩,但却依然
是个女孩。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医院,手术费医药费最终都是由一些亲戚朋
友垫付的。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过了一周才浑身恶臭地从外面回来,脸上贴着
创可贴,胳膊上乱七八糟地裹着纱布,脖子上还有没擦去的斑驳唇印。母亲把我
塞进房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父亲揪着头发拖进了屋里。那是令人难忘的一
晚,屋内有着妹妹的叫喊,屋外有着父亲的谩骂和母亲的哭嚎。
随着母亲感染病毒后越发病弱,忍受病毒的肆虐这件事就渐渐转移到了我的
身上。就这样又过了四年,母亲被病毒杀死了。
病毒被封在了玻璃皿中,母亲躺在了相片中,而我和妹妹,则被上门讨债的
仇五爷动了仁慈心收养了。
又三年后,在五爷和日本一个地下商会谈生意时,对方的保镖在走之前问五
爷能不能带走我。他是个佣兵,因为欠商会一个人情所以这次无偿护送他们往返。
五爷看向我,把我拉到一边事无巨细地说清并让我决定。
就这样,我和妹妹分开,跟着他在世界各地辗转。医药、生物、枪械、天文、
音乐、茶艺、冷兵器、侦查反侦察……凡是可能会加强自己生存可能性的内容,
他无一例外地都塞进了我的大脑。六年的时间里,醒来就准备杀人,睡着要提防
被杀,四岁的儿童、年过七旬的老人,都可能会从身后拿出武器对你攻击。
我已经不会做梦了,他呢,我不清楚。
「认识我吗?」她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双手抓紧裤缝笑着问道。
十五岁的女生扎着长发披肩,和她不同,眼神中满是澄澈。没给她有任何失
落的机会,女生扑到她怀里紧紧抓住了她,就算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熟悉的痕迹,
她也能瞬间认出她,这是长达十五年的守护,是保护自己在那八年里没有受到任
何伤害的亲姐姐。
她知道如果自己松手了,下一次见面可能又要等很多年,她更担心的是,也
许姐姐会在她抓不到的地方再也无法回来。
可她没能抓紧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走。
首刀。六年后回到他的组织里时,周围人是这么称呼他的,言语中是仿佛无
法消除的敬畏。其他人对他身后的我投来了各种目光,他并没有用领导者的身份
庇护我,只是把我推出去和这些在国际上都是赫赫有名的特大通缉犯打斗,在我
被送进二十七次急救室后,直属他的二十七个人认同了我。我第一次过上了被爱
的生活。
他喜欢用刀,这是后来元姬告诉我的,但在那六年的时间里,我只见他经常
擦拭那把随身携带的日本太刀,却从没见他用过。我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元
姬却沉默了。
那把刀是他的姐姐留给他的,而他的姐姐,正是这个名为「刹那」的组织的
前首刀,是一位独身一人覆灭一个武装组织的强大女性。这件事,是后来我自己
查到的,大概这是他们的禁忌,所以关于此事谁都只字不提讳莫如深。
杀人,杀人,杀人,一年里,我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机械重复着这一行为。
我不喜欢,但也并不讨厌,我只期待着任务结束后回去和大家一起生活,甚至等
我有足够能力后,我能把妹妹带来并且保护好她。我做着这样美好的幻梦,做着
一个如此天真的不会成真的梦。
然而这一切,都在二十七岁时化为了泡影。
我只在五爷送来的照片中见过的妹妹,死了。
【炼金师】
人之将死,能带到那个世界去的并不是金钱和身外物。珍视某人以及被珍视
的记忆,没有比这些更有价值的东西了吧。
——《樱子小姐的脚下埋着尸体》
致我的后代以及后来者们:当你找到这封信时,我相信这一切真的都已尘埃
落定,有缘人,作为发现这封信的回报,再往下挖一米,你会获得我留下的财富。
当然,我希望你能看完它,如果你不愿保存,请妥善处理,这是我活过的最后的
证明,是我赎罪的最后证明。
有些事情是无法掩盖的,几十年前,那个轰动全球的研究就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你是从那个世代来的,或许并不陌生。单细胞生物并非毫无智慧,幸运的是,
各国科学家们经过长达一年的研究,暂且确定了只有变形虫这一单细胞生物在长
期核辐射环境下会逐渐诞生智慧,并有着强大的学习能力。
只是引发这个研究的原因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甚至几乎没人会再去关注那
桩案件,对大多数人来说,那只不过是一件人与单细胞生物合作犯下的十分恶劣
的刑事案件,本质上和其他的刑事案件别无二样。
四十一位受害女性,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三名,其中只有一名是普通人受害者。
大概是在第八位受害人诞生后,我做了一个梦,四处一片漆黑,梦呓般的声
音从四面八方袭来,我的身体逐渐融化,然后又重新凝聚,如此反复,直到第二
天早上我醒来。
接下来的事情也许你会觉得是在瞎扯,不,请相信我,因为后来发生的一切
都至关重要。
此前我是一个普通人,中产阶级的家庭,没有任何色彩的生活,和大多数人
一样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尽管如此,我仍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我妻子也是,
当然,很多人都是,权当给生活多些消遣罢了。但我的确一夜暴富了,详细地说,
我成为了炼金师,拥有了贤者之石。对,这是炼金师们向往的顶点,点石成金,
甚至能够长生不老。前者的确如此,后者自然是笑谈。
我十分惊喜,但并没有被这种事情冲昏头脑。我小心地摸索着这项技能,小
心地使用,谨慎地使用。然后,在第十位受害者出现时,上面的人找到了我。我
至今都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找到我们这些一夜之间拥有超自然能力的人,尽管发
生的事情已经足够科幻,但我实在不敢相信那个十分阴谋论的念头。
他们自称是国家安全局的人,想让我协助调查连环奸杀案,甚至他们直接点
明了我所掌握的能力,丝毫不惊讶,轻描淡写地就说了出来。他们只知道案件离
奇得已经超出普通人能解决的范畴,但怎么发现我的他们却只字未提。我是个普
通人,我真的吓得不轻,我甚至担心我如果不同意会不会被他们抓起来送到什么
研究室当做实验素材,但我更怕我一旦去了就再也回不来,我爱我的妻子,爱我
的女儿,我不想和他们分开。我心里格外清楚,他们绝不会放任我使用这种能力,
如果我大量使用,势必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甚至引发货币危机。尽管我不会
那样做,但我无法向他们证明我不会那样做。我妥协了,其中一个原因是我也认
识到如果这个罪犯继续犯罪,我的妻子和女儿并非是完全安全的。
我怕的要死,在遇到其他七人后更是如此,他们或平静或兴奋,仿佛只是出
门郊游而不是面对可怕的强奸杀人犯,我甚至怀疑安全局的人把我扯进来是不是
只是为了给这些人提供经济支持。
我开始十分恼火,以各种理由推脱和他们去现场调查或者去警局查资料,只
是待在公寓里看手机,玩游戏,偶尔出门转圈。但他们确实是想解决问题,每天
早出晚归,在一起讨论到深夜。有时我会怕他们真的一去不复返。
从第十三为受害人出现后,我开始渐渐参与其中,因为有次我看到了那些受
害人的照片,我从心底感到恐惧,我担心我的妻女,我也有想守护的人。
比起他们,我所拥有的能力的确起不到什么用处,不过有时也会起到作用,
比如一些液体或者不便携带的发现物,我可以用金子把他们裹起来。这让我当时
得意了好几天。
我也逐渐地习惯起案发场面,心态轻松了不少,我想这是由于对方从未对我
们下手的缘故。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那天晚上。我们打算诱导罪犯出来,采取了我们认为
的详细的计划,但我们低估了对方。当对讲机中传出一组人员的惨叫后,我已经
起身打算跑了,我真的很怕,我怕的要死,因为几乎什么都没响起,诱饵不见了,
一组人员生死不明,这只发生在几秒的时间里。
我正要逃跑,一团漆黑的东西突然出现在我们这一组的身前,我无法形容它
究竟是怎么一个形象,可我几乎没有看清它的动作,身边就少了一个人。我拼了
命的跑,抓到什么就把什么东西变成金块砸向它,但于事无补。我太想活着了,
于是我把身侧的另一个队友推向了它,我听到了尖叫,但我无暇回头去看发生了
什么。我侥幸逃了出来,毫发无损地逃了出来。
我和另一名负责监视的队友告别了,我的恐惧和不安远超过了我的使命感。
我想活着,哪怕苟且偷生也好,我想去和我的家人待在一起。
为了应对不时之需,我存下了这些金块。但什么都没发生,国家安全局的人
没有来找我,怪物也没有来找我,而我的能力,也随着案件的告终彻底消失,如
同一场离奇的梦境。
可我知道,这一切都切切实实地发生过,那个女孩,被我推开的女孩,最终
没能逃出去,警方花了几天时间才从一堆堆的残肢碎肉中大致聚合起属于她的部
分。
我这一辈子都活在无边的恐惧中,有时候做梦就会梦到她血肉模糊的身影朝
我抓来。我知道我无法赎罪了,我不会被原谅,不论是她还是我自己。
原谅我仍有私心,将生前工作的存款留给了我的女儿。在人生最后,我只带
着我和家人的回忆离开,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
【未知的抉择】
「人生一世总有些片段看起来无关紧要,却牵动了大局。」
——《名利场》
我是一个肤浅的人,从小在穷山恶水出刁民的三家村里长大,我是个没见识
的人,活了将近三十年唯一和现代社会接轨的地方大概就是学会了开车。
我们这儿小孩儿出生其实没什么名字,毕竟偏远,也没什么信息登记,加上
都是没文化的人,索性就是黑狗、盲杆、马蛋儿之类的叫。如果遇到重名的,就
会多添一个代表性的字作为区分。
因为我爹叫南鬼,所以我出生后就被其他人叫做南小鬼。我想,如果我爹老
了,我长大了,他们就会叫他南老鬼,叫我南大鬼。
我爹是年轻时到这边来的,据说他曾经是个搞艺术的,文革时被扣了一堆帽
子,什么「阶级斗争新动向」「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小时候听他说,大字报
曾经贴到他家门口附近,一眼望去一长串的鲜红。
他的确是怕了,尽管他没做任何亏心事,于是他和朋友合计着离开并改名换
姓等风波过去,只是在他们出逃的前一晚,他那朋友就被抓了,敲断了腿拖了几
里地。
但后来据一些老人说,实际上并非只是这样。我爹他的确是要和朋友逃,但
朋友被抓后他又壮着胆子折回去试图救他,结果一怒之下却失手用刀杀了那几个
趾高气昂的学生。但他还是没能救到朋友,在打斗过程中,朋友就被趁乱割了脖
子。
一个曾经温和优雅的艺术家,就这样精神错乱地不知道怎么没日没夜地跑了
几十里,当他终于体力不支跌倒在村口时,被我娘和她家人路人抬了进去。
那时候的他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眼圈凹陷,头发乱糟糟的,掺着秸秆和稻
草,活脱脱一个爬出来的大鬼。
几个月后他精神恢复了,也就笑笑应了这个名字,至于他本名究竟叫什么,
大概已经没人知道了。
我至今不知道他是否做了正确的选择。如果当初他直接跑而不是去救人,是
不是就不会来到这个人人把他当做杀人犯的村子,我是不是也会像他一样成为艺
术家;如果他不跑,选择抗争到底,是不是也会以一个艺术家的名字记录在历史
上;甚至如果他娶的不是我娘,是不是也不用住在这村南头的坟边,会过得更体
面一点。
而我,是不是也不用带着必死的决心去接受那些西装人的提议,去协助侦破
什么连环杀人案,拿命去换给娘看病的钱和条件。我啊,我啊,我只差那么一点
就能找到工作拿工资去给娘看病了,就算会很艰苦,但真的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啊。?
的,当初怎么就被诱惑了,真他娘的黄汤噇多了,信他祖爷的?。
那些听得人云里雾里的名词和鸟语有什么用,我要那么几千万又有什么用,
能治好病,能修下屋子,能每天吃上三大碗白米饭,这就够了啊。
去他粑老子的,连个信儿都没,让人白卖命干活。
娘啊,鬼还是不大中用啊,爹啊,你后悔过吗,我啊……
我啊……
【一刻千金】
「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和家相提并论。」
——《绿野仙踪》
「爸!爸!你看你看,我会飞了!」
叶念念正想将自己一觉醒来获得的超能力和爸爸分享,就看见一辆轿车停在
了自家庄园门口。三名穿西装的男人向她点头问好,又将视线重新移回了她爸爸
身上。
三人的面相看起来很和善,只是仿佛他们身上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
感到十分的胸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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